夏都廬山
江南地處亞熱帶,入夏氣候酷熱,長江下游,暑期濕熱蒸人,京城尤甚。委員長駐贛剿共時期,暑期每在廬山辦公;自二十四年夏季開始,孔公亦一同進駐廬山,處理政事,余亦隨行。
孔公及余等,乘軍艦溯江而上,抵九江登陸後,改乘汽車至山麓,復易籐製肩輿登山,轎夫三至四人,腳力甚健,山坡陡而險,輿夫竟若無睹,如履平地;四十分鐘左右,可達牯嶺,山勢雄偉,尤以好漢坡,峰迴路轉,拾級而上,路面闊僅三尺許,輿夫挺身側肩而上,下臨萬丈深淵,其勢極險,故以好漢坡名之。
牯嶺仙境
廬山位於九江市之南,距城二十餘里,山後為鄱陽湖,山中巖壑幽奇,古蹟難以勝數,海拔二千餘尺,蜿蜒數十里,上有牯嶺,為一特區,英美六國人士雜居其間,建築格調不一,每當盛夏,上山避暑者,多達萬人,牯嶺道上,儼若都市繁華。
半山之間,煙雲繚繞,氣候多變,時而細雨濛濛,時而旭日升空,飛雲來時,視力不及百尺,故詩以「難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」詠之。越峰而過,高逾尋丈之林木森然,陰鬱逼人,山邊溪澗,流水潺潺,聲若鳴琴,有超世脫俗之想。既登牯嶺,氣候有若初秋,仰視長空,碧天如洗,環山蒼松翠柏,奇峰連綿,真如仙境。
寓居仙巖
登山後寓居仙巖飯店,英人所辦,廳高室廣,雕樑畫棟,有若宮殿,客房布置,前為會客間,後為寢室,室外陽台,英式床帳,被褥極整潔,盥沐間寬廣。晨起,侍者送早茶至,步出陽台,旭日東升,霧氣漸消,四山林木之美,谷中好鳥時鳴,胸懷舒暢;復循澗邊小徑步行至辦公室,相距里許,溪水不絕,花木蔥籠,觀賞其間,已忘小徑崎嶇之苦。
財部辦公室,為一小洋樓,樓分兩層,樓下南向為廳堂餐室,北向為辦公室兩間,各方兩丈,一為孔公治事之處,一為余等辦公所在,時孔公已往委員長官邸,吾儕初尚無公可辦,惟與南京李秘書長通話,洽詢部務,并整里攜來文件而已。
第三日詢寓所侍役,旅邸日用費情形,適九江央行派來庶務人員在座,插口曰「公等不必煩心,一切由行中結算」,余心頗為不懌,但仍笑而詢之,費用若干,旅客必須知之。侍者曰,每日包括四餐(含英式午茶)之費,約二十餘元,余幾為之色變,蓋彼時生活程度較低,一人一月旅邸所費,幾等五口之家半年之用,此行將逗留兩月,所費過奢,越三日,即毅然遷入鄰近某公寓,月租及早餐費,月僅百元,計可節省甚多,且可避政要往來之煩囂。
民居逸趣
公寓為西式平房,占地甚廣,計南北兩座,南向一排,有套房四間,余居第二間,臨花園,花木甚茂,屋簷頗促,每間進出處各有石階三級,拾級而至,即為雕花木門,進門為客室,再進即臥室,佈置雅潔,窗外數十步,即為山丘,雜花生樹,花香鳥語,有山居寧靜安適之感。是日氣候晴朗,好風徐來,竟若世外桃源,不沾塵俗。
民居處環境清幽,晨間餐風,宵來飲露,觀山瀑,聽流泉,白鶴翱翔於雲端,翠鳥爭鳴於綠竹,閒來臨右軍蘭亭,寫文與可畫竹,誠人間大樂趣事。
山中人均早起,七時即有早餐送至,房主為一老嫗,似西班牙籍,年約六十,體格甚健,其女年方二十,貌娟秀,能操華語;第三四兩間,即為彼母女居處,謂來華已二十年,夫為粵籍,仍在粵經商,家境富裕,暑期入山,山居寂寞,有上山避暑者,如人品佳而無幼兒擾人者,即為留住,故收費極廉,僅雇一女傭,打掃及炊事。
數日後,軍政人員,來山者多,余等公務亦漸增繁,晨八時出,日落時回,有時孔公陪宴來賓,則九時始能返寓。假日則結伴出遊黃龍寺五老峰及觀音洞,遊山時須備雨具,因山間雲霧極重,轉眼間,霧結雲凝,大雨滂沱,十數分後,雨過天青,彩霞滿天。如逢雷雨,雷光四射,山谷回聲,甚為可怖,年有為雷殛者;驟雨急下,雷電交加之際,令人為之心悸。